谢谢各位来宾,谢谢小撒,小撒最近很红,这个节目邀请我的时候,我在想用什么方式跟各位,这些年轻学子,我们聊聊天,把我这么多年的经验跟大家做一些分析。
首先我要跟各位讲的是,任何一个演讲者都不应该,也不能够,也没有这个能力告诉大家说,人是怎么样生涯规划。如果说,各位同学你们照我的方法去过这个人生的话,一定必死无疑。因为每个人的方法都不太一样。我活到今天,五十几岁了,看起来像不像?我觉得,人一辈子,大概影响人一辈子的,尤其在创意方面,大概有三样东西:一个就是你从小长大的环境,一个就是你的天分是什么,另外一个就是你所学的是什么东西。我是个创意型个性的人,在接下来这些跟大家互换心得的过程当中,如果各位也是创意型的人,我觉得你可以把我的一些东西,把我对人生的一些看法当做一个参考。
首先,我觉得说一个人的成长环境对你的影响太大了。有句话我还蛮喜欢的,对创意人来讲,叫“千金难买少年贫”。因为我们小时候,大家知道我是眷村长大的,眷村就是1949年的时候,我们大约有200多万人迁移到台湾,然后我们就在眷村长大。眷村跟军队大院不太一样,军队大院在解放革命之后,应该都属于比较高官的。眷村是什么?眷村有分军官眷村跟士官兵眷村。我们基本上属于士官兵眷村,一开始盖的时候,基本上跟难民营一样。所以小时候环境很差,什么玩具都要自己想办法。我是1957年生的,我刚好出生的年代,大概十年后,台湾的电视刚刚起来,那时候我们在村子里面,谁的家里面立个竹竿,那时候无线接收,立起个竹竿,就是家里有电视的,那就不得了了。全部村子里的人都要去他们家看电视,那时候电视开了之后,还要等30分钟才出影像,所以我对这个东西就特别好奇。好奇是作为一个创意人非常非常重要的一个天分,我记得那时候不管是看电视,还是看电影,看一部电影叫《辛巴达历险记》,反正就是那种跟妖魔打仗的,那个电影演完之后,我们眷村小孩只要回到眷村,家里所有妈妈的炒菜锅都不见了。我们就这样拿炒锅打来打去,都是歪七扭八的,所以眷村小孩经常挨揍。这些东西,都是因为没有那样的环境,因为穷,我们所有的东西,我们的玩具都要自己设计。然后所有东西要自己玩,因为这样子,会激发你很多创意。你们这群小孩,基本上生活环境都非常好,什么东西都有了。你们就会缺乏去创作的欲望。所以有时候,我觉得英雄要制造自己失败的可能,有时候你要自己制造缺乏的可能。你不要老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找自尊,这是我给你们的建议。千金难买少年贫,不管你是从乡村来的,从窑洞来的,从西南来的,或是从大都会来的,或怎样,都不要在乎,都是你丰富的财富。大穷即贵,你穷就是贵,所以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不管你现在读的什么科系,不管你现在在的环境是好是坏,你都要感谢经历。
我们那时候读书的时候,在我们那个年代,只要你去读理工,去读自然组,就说这小孩特别有出息。读文史的人比较没出息。男孩读什么文史呢?我妈也没读过什么书,就觉得说只要读理工就好,就非逼我读自然组。我们那时候高中有分班的,我就读自然组。可那时候我就想转组,不敢讲。我就只好跟我爸爸讲,我说“爸,我读不下去了”。我爸爸教了我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呢,我后来到江湖上,到电视圈做事情的时候帮了我很多。我爸跟我讲,说:“对你妈,你要叫得亲一点,离得远一点,你妈太凶了。所以我们想办法不要告诉你妈妈”。我就从自然组转到社会组,那时候已经高三了,一转社会组人就开了。我那时候已经喜欢电视,喜欢电影,喜欢影视。所以在学校联考的时候,我们填志愿的时候,老师会问,“你要考什么”。我就举手说:“我要考戏剧系”,老师说:“你以后想做什么?”我说我以后想做导演。我们全班人都在笑我,谁笑都没关系,有一个我最讨厌的人他也在笑我。这个伤到我了,我一火之下,我记得很清楚,我桌子上有一瓶墨水,我拿起来就摔他,我脾气不好。我说不考了!就不考了,太可惜了!我如果那时候去读导演,今天我不是冯小刚,我也是个李安,很可惜。我的意思是跟各位讲,你一定要了解你自己,而且不要去跟别人讲,不要跟别人去比,不要跟别人去学。你现在可能是支流,你可能是另类,有一天你可能会变成主流。你千万不能够把你自己的天分给压倒,千万不能这个样子,我认为这个很重要。
后来我就读了新闻系,我就学了广播电视,就因为打工的关系,我认识了台湾的一个演员,叫做郎祖林,他爸爸在电视台里边做剧务头,我就因为这个关系进了电视台。以前台湾电视,基本上还是贵族的,不带很多人进去。然后演员跟主持人讲话也是高高在上的,讲话也是下巴额高高的,我进去之后,我比较了解庶民,我开始把很多主持人慢慢带进来,把幕后的人慢慢带进来,开始有庶民文化,人开始讲话比较像人话,讲话比较有趣,也比较跟老百姓接近。然后主持人也慢慢学习一件事情:赢得尊敬并不重要,赢得喜欢已经不容易了。所以我就慢慢改变,所以我做庶民精神的时候,做电视节目的时候,带了很多从小剧场,从康乐队下来的人。这批人包括很多,包括胡瓜、后来的吴宗宪。我举个例子来讲,我是怎么样发现到胡瓜,胡瓜并没有别的,他只会跳一支舞,他就走两步然后绕一圈,他只会这个。但是胡瓜的脸长得太可爱了,完全没有杀伤力。他讲任何话就跟老百姓一样,而且满嘴跑火车,讲的都是假的,很厉害。后来我就把他找来,我希望做个节目,然后我需要用小牌去访问大牌,因为我们手上资源太少,资源少的时候创意就出来了,因为你必须要想办法。我说我想要个东西,后面布景有很多树,都是树,然后大牌来接受访问,他一讲假话,我后面的树全都垮掉,这个好不好看,“这个好,这个好”。我就去跟电视台的美工去商量。讲半天,电视台的美工也听进去了,结果两个礼拜之后,进了摄影棚之后,把胡瓜也捯饬好了,进来一看,后面没有树林,就这么一棵小树,就放在桌子上。你所要求的事情全都不像,你干不干?你非得干啊。我和胡瓜也干了,我们就把这棵树放在桌子上,然后接一根电线,然后那个大牌来了,我记得录第一集叫张帝,一访问他,问两个问题之后,他讲了一个假话,那树就倒了,当时还敲锣。没想到张帝紧张的要死,就用手去护那个树,不能倒,不能倒。这个单元就中了,这个单元就帮胡瓜变成今天的超级巨星,叫老实树。
创作就是这样子,如果太顺利,你人生过得太顺利,你就不能够做创作,所以要给自己想办法,找麻烦,我现在有两句话跟各位讲:第一个,我建议各位顺着天分做事,逆着个性做人,参考啊,不是给各位做生涯规划,给各位参考而已。以后按照这样做,做败了不要怪我。另外一个,我觉得很多事情,沉迷比用功重要,是不是很多人跟你讲,你要用功啊,用功啊,我觉得用功用到不对的份上,用到不对的方向上,痛苦无比,可是你用到对的地方,你根本不知道那过程是辛苦的,什么事情让你沉迷很重要。你到底沉迷什么事情,你要去找,整个这样子看过去,你们都很年轻,一定要感谢你们人生所有的经历,不管它是好的坏的,所有东西对创作人来讲,都是财富。最近我在忙一个舞台剧,这个舞台剧非常有意思,叫做《短波》。这个是讲什么呢?有一个旅美的,一个中国的声乐家,歌唱家,叫田浩江,他就跟我聊起来,在国内这边的,解放之后的军队大院,跟我们台湾的眷村很相像,那小时候我们也互听对方的广播,短波。我小时候听《义勇军进行曲》跟《东方红》,都是从短波里面偷偷听到的,他听我们过去的歌,也是在短波里慢慢偷听到的,他学了一首歌,有一首歌叫《往事只能回味》,很老很老的歌了,“时光不易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这首歌。这边做节目还蛮合作的,唱下来就开始跟。像他在1983年的时候,他到美国去学声乐了,他哥哥是从解放军海军下来的,是他哥哥在养家,所以他哥哥跟他之间的关系有点矛盾,觉得他在美国逍遥,哥哥在养家。我呢,那时候的女朋友,他们家本来帮我出国读书,后来我女朋友跟我散了,我也没有钱出国读书了。我就留在台湾,后来我哥哥,我哥哥到了美国去了。田浩江虽然完成了美国梦,当了美国大都会歌剧院19年签约的艺术家,赚到钱了,没用中文唱过歌剧,19年之后他回到北京,他哥哥得癌症,病房之前两个人把小时候的歌都唱了一遍,包括《往事只能回味》。他才感觉有活着的感觉,他才找回当年爱唱歌的感觉,对我来讲,我哥哥在美国几十年,也是一场梦。我跟我哥哥,我也会怪我哥哥,养家都是这个老么在养,我哥哥都没有养家,可我哥哥走的时候,我有很大很大的感情债,虽然我现在不负担他的金钱了,但他永远是我老哥,我对他亏欠。如果我哥哥很努力,很成功,搞不好我是个浪荡子,天下事情,很难讲,是不是?所以说兄弟的感情,家庭的感情,有时候也像短波,互相联络,但互相有干扰,这是我的经历,我要把它变成舞台剧,这就是创作,谢谢。
我觉得人类唯一的灵魂就是热情,好好用它,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