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北大人的成长足迹:未名湖是个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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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名湖是个海洋》

2007年7月我开始看北大数院的招生简章,上面赫然写着“每年有数十位学子赴麻省理工学院,普林斯顿大学深造”。这是一句改变我一生的话,它让我知道美国除了哈佛和耶鲁之外还有两所学校,也让我知道“出国深造”是可以写在招生简章里的体面事情,它让我在联考之后稀里糊涂地找到了下一个人生目标。一个月后哈尔滨一家报纸采访我,问我四年之后的打算。“去麻省理工学院深造”,我装作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脱口而出了那个我刚刚听说一个月的名字。就这样我的北大生活开始了,带着出国深造的梦想。

来到数院之后我很快清楚了出国留学的要素和步骤,并且建立了一套简单的逻辑:学好数学分析等于拥有好的成绩等于去好学校。所以我大学前两年的学术生活就是踏踏实实的学分析。后来深感院里竞争激烈,光学好分析是不够的。于是我又剑走偏锋,开始学看起来跟分析很相近而其他同学很少关注的机率论方向。对出国的憧憬让我有了高三复习时的动力,一直埋头困干,现在回想起来这段有些愚蠢的经历除了可笑之外,毕竟帮助我打下了扎实的数学功底。

但是光学分析和机率是不足以打发时间的,于是我决定睁眼看看这个世界。就这样未名湖成了一片海洋,让我在其中任意遨游。每周听四到五场讲座:听于丹讲段子,听陈丹青骂人,听贾樟柯谈电影,听饶毅抒发智识理想;学各种各样课程:研究六方会谈背后的东亚博弈,思考休谟、康德、福柯的哲学思想;每周都去听数学报告,印象最深的有夏志宏、严加安、堵丁柱、smale、王诗宬、陈木法、孔良等人的报告,他们告诉我数学里除了我每天专注的分析和机率外还有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在图书馆乱翻书:最重要的罗素和弗洛姆的书,我的世界观中最核心的一部分来自他们;听胡涛老师的经济学原理和刘旭峰老师的数理经济,他们让我开始尊重一个学科;听朱青生老师的艺术史,他向我们讲解蒙娜丽莎的微笑和王羲之书法的精妙之处,并借助一部艺术史来阐释世界史;听马伯强老师的理论物理导论,物理学的精彩让我兴奋,这份兴奋最终决定了我未来五到十年的研究方向。剩下的时间我在未名湖畔胡思乱想。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些随性的探索是值得的,自己最深刻的变化就在这个过程中酝酿,而北大给了一个随性探索的人以最好的资源。

数院的讨论班文化也深刻的影响着我。大二时候参加柳智宇师兄的讨论班,柳智宇博大的胸怀和对世界对他人的热忱深深感染了我,他让我知道自己是个多么自私狭隘的人。大三我和余越、张䶮、沈才力三位同学组成了一个数学讨论班,多才多艺,见多识广而又特别贪玩的余越、在考gre前一天还在研究《诸葛亮集》最后gre660分的张䶮、拿过两块imo但讨论班上经常不听你讲话而是笑嘻嘻看着你的沈才力,他们向我呈现了大学之前从未见到,难以想像的发展方式和生活模式,他们让我知道自己是个多么庸俗和功利的人。

在这些探索和交流过程中一些思想被建立,另一些被颠覆。可以说四年的生活颠覆了我入学以前的所有赖以生活的观念。其中一件重要的事情是游泳。我大三开始学习蛙泳,由于自己的笨拙、懦弱和不虚心,我是班上唯一一个没有学会的同学。老师说我很“笨”,这个字深深地刺痛了我,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学会。终于又经过一个学期的学习,在28次课之后学会了蛙泳。后来我又找泳协的同学学自由式,我在三次之后就游得有模有样了,教练夸我:“你水性真好,这么大年纪还学这么快。”我顿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承认我水性很好,因为我现在确有如鱼得水的感觉,但我又仿佛听到了蛙泳老师的笑声。我意识到多年来一直相信的“天赋”概念是虚假的,一个人一开始由于某种原因被一个东西吸引,在那里浸淫长了自然就有了“天赋”。游泳是我四年里最重要的一项成就,除了让我历经艰辛做成了一件事外,它让我从一种状态中解脱出来:从小到大,和身边的每一个同龄人在一起时我都会不自觉地问自己:“他的天赋是不是比我好。”而在旁落无人的时候,我也时常问自己:“我有没有做这个事的天赋。”原来自己一直执念于一个虚假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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