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麥小麥
世界上最深刻的愛,不是梁山伯與祝英台,也不是羅密歐與朱莉葉,一切男女情愛在最深刻的愛面前都是可調整的、有變數的、不敢擔保天長地久的。
只有一種愛,埋在我們的血液里,只有生命完結之日,才是這種愛的終結之時,這種愛義無反顧,可以毫不猶豫為對方犧牲自己,也可以在一瞬間將弱小的身軀變得強大無比,這些特質,在文學家們反覆謳歌的愛情一旦出現便流傳千古,而在另一種關係中十分常見。
我說的,是母親對孩子的愛。
人類的生育永遠是大自然一件最神奇的事,在接受了來自異性的一個小小細胞後,母體便在自身體內默默進行著分裂與繁衍的全過程,從一個細胞變成兩個、再變成4個、8個、16個……從悄無聲息到顯山露水,直至從一團混沌長成有手有腳有頭有腦,足足280天。這280天裡,母親負擔著一個嶄新的生命,加上腹中為了這個生命的成長而增加的大量羊水,如同背負一個十幾二十公斤的巨大沙袋。湖南話管懷孕叫“馱崽”,倒真是很形象。光是重還不怕,身體還會出現這樣那樣的狀況,只要有一點點意外,無論是內力還是外力,哪怕是神秘的不為人知的小原因,這個生命就有可能長不好,成為母親一輩子的遺憾。
十月懷胎,女性一點一滴地感受看著身體變化,如果沒有任何意外,新生命終於成熟了,想離開母體了,他會製造一種巨大的疼痛,這絕對是男性無法想像的痛苦,經歷過種疼痛的女性,會變身為一種新的物種,無堅不摧、無往不利,這個物種就叫母親。因為這種疼痛的洗禮,母親將能夠承受哺乳的辛勞、數月甚至數年被不斷驚醒的睡眠,還不得不全盤接受關於孩子的一切好與壞,而不是像很多為人父的心聲:“你乖,你像我,我就喜歡你。”母親的愛是無條件的,愛就是愛,全身心的愛,與孩子聽話不聽話、出息不出息毫無關係。無論孩子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她也只能愛他,別無他法。
這其實也很自然,在整個生育過程中,父親真正參與的只是十個月前偶然發生的、與血淋淋的生產場面貌似毫不相干的美好事件,他享受完了,其他的事情就與他無關了。雖然還有神秘的血緣存在,但那種愛往往要等孩子會走會說,能和他交流了,他才能驟然體會到。
母愛的深刻在於無條件,同時也在於不顧一切。上天把生育這個殘酷的重任交給女性,便強行為女性加上了一道又一道緊箍咒。只要成為母親,女性從此就再不是一個人,孩子從她的身體裡娩出,與她成為這個世界上的一個整體,只要需要,可以毫不猶豫犧牲自己這一部分來救孩子那一部分。汶川地震中那個用身體為孩子搭起一個防震三角的母親,其實是絕大多數媽媽的真實寫照。
幸好大多數母親的愛是有回報的,尤其是在孩子還小的時候。在他們幼小的世界裡,他就是媽媽,媽媽就是他,媽媽高興他就高興,媽媽傷心他就傷心,他用稚嫩小手無比愛憐地撥弄著媽媽的頭髮、他義無反顧地扎進媽媽的懷抱不肯撒手、他用一千個理由吵著要和媽媽睡……那些當時被他一再重複以致於有點煩人的舉動,若干年後都會成為每個媽媽無限懷念卻永遠不會再來的場景。那個貼心的小寶貝啊,一天天長大,便一天天和你拉開距離,終於遠到伸手不可及,遠到不願多和媽媽說話,遠到為了另一個女人而與媽媽生疏。龍應台這樣寫道:“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那真是一段傷感的文字。
當一個又一個女人前赴後繼從女孩變成女人、變成母親,人類便有了未來。當世界上有了這種最深刻的愛,人類便是一個無法割裂的整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