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退休前,一直在陝西漢中一所中學裡當了三十多年老師。母親是個事業心和責任感很強的人。她平時對我們姐妹的管教十分嚴厲,很善於把疼愛子女的表情掩飾得很深。在我小時候的記憶里,有時周末或假期,我家裡也常常擠滿了母親班上的學生。母親都顧不上休息,總是耐心地給來家裡的學生輔導功課。遇到這種情況,父親總會默默地承擔了全部的家務活。那時,未成年的我和妹妹,不理解母親,總是懵懵懂懂地覺得我們姐妹倆的母愛都被母親的學生分割了一大半,總感到好像我們比別人的孩子少了點母愛。
海南建省不久,我剛從西安交通大學畢業。多少有點逆反和夢想心理的我,一心想飛出家門,離開大西北。於是,我懷著追夢的憧憬,來到了海南。上島之初,闖海的“十萬大軍”,你擠我擁,要想在“小政府、大社會”的島上謀一份政府機關的差事,並非易事。煎熬了三個月之後,也許是命注定,我在默默之中沿著母親的腳印,在島西部一所中學裡走上了三尺講台。後來,我從妹妹的長途電話里才知道,我剛上島的這三個月里,母親為我擔憂的愁楚是難以形容的。妹妹說,這是她見到母親一生中最牽腸掛肚的日子。因為對你放不下心,母親幾乎天天夜裡睡不好覺,整個人憔悴了許多。聽了妹妹的訴說,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此刻,我才初次體會人們常說的:“兒行千里母擔憂”的人生常理,才隱隱感到,有一份遙遠的母親伴隨在我身邊。
剛走上講台的那幾年,無家室之累,似閒雲野鶴,於是給母親打長途電話的次數也多些。每次打電話,母親總是嘮嘮叨叨,千叮嚀、萬囑咐。在母親的眼裡,我是永遠長不大的,一輩子總讓她放不下心的女兒。後來,曾經有一段時間,我當高三班主任,教學工作很忙,顧不上往家裡打電話。不久,父親打來電話說,你最近沒給家裡打電話,你母親這些日子心裡總是忐忑不安,擔心你是不是有病有痛?聽了父親的話,我頓時愧疚。
母親退休那年,當她知道我不久就要為人母的訊息後,千里迢迢從漢中趕到海南。我分娩的時刻,母親一直守護在醫院的產房前,直到我女兒哇哇墜地。在我產假的三個月時間裡,母親每天忙裡忙外,悉心照顧我和女兒,家務活從不讓我插手,甚至夜間還經常起床為我女兒換洗尿布。產假期滿後,我才發現母親的頭上增添了很多白髮。母親畢竟是年逾花甲的人啦,真不忍心母親繼續為我受累。我多次勸母親回漢中照顧父親,但母親總是以我父親身體硬朗為藉口,執意地留下來照顧我和女兒,持續了兩年多時間。母親要離開海南,臨回漢中前,她又提出要把我女兒帶回漢中撫養。當時我擔心拖累母親,不同意她的意見。心裡很明白,母親這么做,她是疼愛我,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用在教書上。但我最終執拗不過母親,只好讓她把女兒帶回了漢中。
現在,每當我回想起母親在海南的日子,有時我真後悔自己當初離開了母親,離開了家。我感到欣慰的是,如今我女兒已長大,讀了中學,她還經常想念著外婆的養育之恩。我想,母親的愛在我和女兒心中,永遠是一份溫馨的愛。只要我和女兒時時刻刻從心裡牢記這份愛,延續這份愛,就會懂得孝敬與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