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只回家十多天的我們,如何對得起日漸老去的父母啊?僅以此文,祭奠曾經的年輕與無知。
文/audrey
爸爸,你知道嗎?
在我的記憶里,你給了我太多不快樂的回憶
把四歲的我關在家裡,與小夥伴隔著鐵門相望
拔掉電視機的閉路線,讓我只能面對枯燥的書本
每天早上都是蛋炒飯和一個沒有味道的水煮蛋,不吃完不出門,小朋友們談論的對面麵館多么好吃的牛雜麵都與我無關
在我拿回一摞雜誌社的獲獎通知,開心地宣布當作家的夢想時,毫不客氣地焚燒了我的文學夢
我憤怒地望著你,你只說生活在你的地盤,就必須遵守你的規則
你知道嗎?我是那么的討厭你
為了離開你,我努力地學習
聯考填報志願時,翻著地圖也要報到最遠的北方
你知道嗎?我是那么討厭你
我縮短每周的電話時間
為了不因為一句不和產生爭執
你總是能用你所謂的沒道理的堅持
來教育著我的幼稚
畢業的那年,全國暴雪
我想把笨重的電腦轉賣,你卻一定要我寒假帶回家
那時候沒有正規靠譜的快遞
兩個三十多斤的箱子
我一個女生拖著擠在擁擠的北京火車站
你知道嗎?我是那么討厭你!
那一年全國暴雪,火車似乎也格外疲憊,一路拖著沉重的步子走走停停
我把晚點的信息告訴你,讓你不要去接我
晚點四個小時的時候,我打電話到家,媽說你一早去了車站,到現在都沒有回家
我電話打的手機都沒電了,仍然接不通電話那頭的你!
天黑的時候,我的火車終於到了站
一出站就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我的名字
我抬頭,你溫暖地笑著,顫動著結了凍的鬍子,帽檐上的雪花在路燈下閃著金色的光
你說,怕我漫遊花錢,所以不接我電話
你說,外面太冷,手凍麻了按不動簡訊
你說,我拖著箱子,不放心,所以一定要接到我……
八個小時,你就這樣等在冰天雪地
八小時,你就這樣,和一米長的冰凌柱一起擠在屋檐下
被人擠,被行李擠
我不明白,你曾經優雅高傲的背影
怎就願意擠在這個髒兮兮的擁擠著粗手大腳和瀰漫煙味的嘈雜地方?
你知道嗎?我是那么討厭你
你不按現代人的規則,用手機更新和拖延時間
你用你的按時,時時教育我的遲到
我討厭你,討厭你的固定食譜
讓我在大洋彼岸的豪華酒店吃著鮑魚龍蝦時
都時不時想著你那碗蛋炒飯
我討厭你,慢慢變老的樣子
生病後悲觀失望的樣子
時刻提醒我5000公里外的不孝
我討厭你
讓我看到自己的愚蠢,
讓我這么討厭曾經的自己
每當朋友問我怎樣長得這么高,回想起那個沒有味道的水煮蛋,我笑而不語
每當朋友問我為什麼喜歡爬山,你說的“凌萬頃之茫然”的快意,驅散多少行在路上的寒氣
小時候,我在書房學習,你在客廳讀書
現在,你告訴我,眼睛越是看不清了,一下午的排解就是在陽台上曬太陽
那天,我把螢幕拿回家時,你曬著太陽
你問我,這是什麼?
我說,是智慧型螢幕。
過了一會兒,你又問我,這是什麼?
我說,是智慧型螢幕。
又過了一會兒,你又問我……
我抓狂了,不是剛說了好幾遍了么?是智慧型螢幕!
又過了好一會兒,你慢慢地開口了,沙啞念叨著:
“你小時候啊,就是在這個地方,指著收音機這樣問我的啊……”
那一刻恍然,我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