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78歲了,可是在我心裡,我把每一天都是當18歲,我把五一當六一。應該說我非常幸運得到了(容嬤嬤)這個角色,當時我是剛拍完電影回來,晚上九點鐘“砰砰砰砰”有人來敲門了,“李老師,我們有一部戲,是瓊瑤老師的戲。其中有一個老太太特別狠特別狠,大家都說呢,應該讓您來(演)。”當天我就去了,我到了服裝室說:“如果不拍腳,讓我穿一下那平底鞋吧。”完了那個服裝師說:“你別動好不好?”我就想你怎么對我這態度啊。這服裝師說:“你好面善啊!”我一聽,我明白了,我是演員啊。演員是什麼?演員應該是橡皮泥,有可塑性,我不是演我自己啊。他是好心,他為戲負責,那么我怎么辦,我應該讓他放心,我朝著他我就去演了。我說:“你看戲嘛你?”“哇,你好兇喔!”他就跑了。導演說:“她好兇好兇的。”我一看行了,他也放心了。
試服裝完了我一宿沒睡,連夜看本子,看本子。這個人物太難演了,為什麼難演呢?她就是這個院的故事,如果容嬤嬤不把這是非挑起來,兩邊打不起來我怎么辦?我就連夜地給容嬤嬤寫了一個小傳,我為什麼那么對皇后?你們現在都說容嬤嬤是壞人,我就是覺得容嬤嬤是大好人,我就給她寫了一個小傳:我是一個非常底層底層的這樣一個家庭的媳婦,我丈夫突然死了,我懷著孕呢。結果因為我極大的悲傷,我生下了孩子,孩子也就夭折了。我當時只有什麼了,只有奶水。這個時候皇后生下來了,皇后生下來以後,媽媽沒有奶,找奶娘找到了我,我餵皇后,皇后不是我的親人,勝似親人。我就這樣把她當作親人,一口奶一口奶我把皇后餵大了,我始終陪在皇后身邊。當她要結婚的時候,我作為陪嫁我跟她進了皇宮,進了皇宮主要是不讓別的美女爭寵位,這一點我必須做到。誰想跟皇后爭寵位,我豁出老命滅之。對不起,我說到這兒我還挺感動的。
另外,我沒有白上《還珠格格》這個組,在這個組裡我從年輕人身上學到了很多東西。你比如說五阿哥,那么重的戲,在有一點時間的時候,我就看他在看書,我過去了一看,他在看“孔孟之道”。他為什麼看這樣的書?他就是不僅要做事,他還通過書來學做人。
另外還有在這個戲裡,你們看到的是趙薇現在的成功,當時他們剛二十出頭,就上樹那場(戲)我印象特別深,當時哎喲把我心疼的。她吊威亞,十來個男人往上拽,就是把她弄上樹以後,“一二嘩一拽”,她就是這樣飛上去了,稍一歪了再來,稍微一這樣“再來”。多少次才上去,下來以後,蘇有朋就說:“哎呀殘廢了,我說要殘廢了 。”他說勒得快要殘廢了,我趕緊的上趙薇那兒去了,我說:“怎么樣?怎么樣?”她說:“沒事沒事。”就這樣。
當時小范冰冰有一場我打她,我拿棍子抽她,抽也不是我抽的,是那個替身抽的,就那么抽。完了以後,她就衝著那個大門,就這么站一會兒,什麼都沒說。
但是我也做到了。比如說有一場戲,我扎紫薇,這個時候爾康和五阿哥來救她來了,他們跑到那個大門那兒,“咣一腳”就把門踢倒了,那個門有這么厚,有2米多高,爾康一腳踢中了這個門,“啪”就砸在我身上了,砸到我腦袋上了。當時我的頭“哇”,眼睛就冒金星了,這個時候我簡直全身都是汗。他們都說:“快趕緊上醫院看看去吧,快點。”我說:“等一等,等一等。我自己有感覺,腦子沒出事兒,我感覺沒出事兒。沒事兒。”擦擦汗 ,我說:“接著拍吧。”
所以我在這個組裡,確實向這些孩子們也學到了很多東西。今天我在這要訴訴苦,我打我自己都是真的。你比如說把小燕子弄上樹以後 ,我們一跪一大堆人都跪在那兒了,我怕皇上懲罰皇后,所以我就:“我有罪,我該死……”等晚上睡覺的時候,我覺得我臉這么厚,自己打的。
這個戲(《還珠格格》)拍完了,我覺得也就完了。沒有想到台灣一播,台灣一些記者到現場來採訪我們,見了我就說:“李老師,我跟你說啊,我們現在在台灣嚇唬小孩子都不講大灰狼來了,就講容嬤嬤來了 。”我的天哪!沒想到後來大陸一播,完了,我住二層樓上沒法住了。晚上九點了,“砰砰砰砰”叫“容嬤嬤、容嬤嬤……”晚上多晚了,“容嬤嬤就住這兒,就這兒。容嬤嬤!”就這樣。“哎呀”我說,兒子說:“媽媽搬了吧。”
最有意思的是一次是電影百年華誕,請我去做嘉賓,哎呀把我急的,我就趕緊打個車吧。上了車以後,這個司機問:“你是那個演員嗎?”我說:“是。”“你是演容嬤嬤的嗎?”我說:“是。”(他說):“我要知道是你,我根本不拉你。”我就這么樂,我就說:“從戲裡還沒出來呢是吧,真夠傻的。”“不是,你真的氣死我了,我差點沒把我們家電視砸了,我兒子差點沒把我們家床跳塌了,太狠了你!你太狠了!太狠了!”哎呀把我樂得。這個是最典型的了。到現在來說,你甭管我演什麼,我那天在廣州演了一個夫人,香港有個導演,容嬤嬤你從那裡走到這裡,你待會那個調度,你從那裡走到這裡,我一看見這么說我就不言語。“容嬤嬤,我講你聽到沒有啊,就從這裡走到這裡啊。”完了他馬上意識到了,他說:“喔,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容老師。”還是說“容老師”,氣死我了。
雖然我現在年近80歲的人了,但是我還是努力地學習,珍惜每一天。我再給大家講一個(故事):有一天我在電視上看見要拆房子,老太太這一家的門口一棵大樹也砍倒了,這老太太就坐在這大樹上,跟那些要拆的幹部在談話 ,說:“我不行啊,我不活了,反正我跟你們說是這樣,這個房子你們要拆我也不嚇唬你們,我就把命給你們。我真的跟著這個,你們拆我就死在這兒。我告訴你我老太太不是嚇唬你們 。”有一天我碰到一個戲,這個戲是老頭死了,兒子在前面抱著遺像,我跟女兒,女兒攙著我往前走,裡邊兒要說幾句詞,這幾句詞,可是我怎么說啊?我得哭啊,她往外走,這我得哭啊。哭我怎么說啊 ?我突然想起來了這個積累。女兒這么牽著我,(我就說):“你太狠了,你就把他們扔給我了,你就走了,我怎么活? 你沒給你爸墳那兒預備了個酒盅啊,預備了嗎?筷子呢?筷子也預備了,好,好。”用上了。
老一輩藝術家說了,表演藝術是體驗藝術,沒有體驗你談何體現?體驗要深,體現要精,所以感謝老一輩藝術家給我們留下了這么經典的理論,讓我們一步一步地這么學過來,一步一步地這么為人民服務。我還要繼續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