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春晚以後,網路上到處可見對楊麗萍的溢美之詞。在王利芬的微博上,我看到這樣一段話——楊麗萍已經54歲了。記者問她:“你是為了舞蹈才不要孩子的嗎?”她回答:“有些人的生命是為了傳宗接代,有些是享受,有些是體驗,有些是旁觀。我是生命的旁觀者,我來世上,就是看一棵樹怎么生長,河水怎么流,白雲怎么飄,甘露怎么凝結。”這段話讓我開始尋找關於楊麗萍的一切。
在魯豫對楊麗萍的訪問中,有一段談話觸動了我。楊麗萍出生在雲南大理的偏遠山區,舞蹈是當地少數民族生活的一部分。而從小感受力豐富的楊麗萍,一向從大自然的花鳥魚蟲、浮雲流水中尋找舞蹈的靈感。楊麗萍長大以後,進入中央民族歌舞團。由於歌舞團中傳統的民族舞訓練技法與她對舞蹈藝術的直覺背離,她拒絕接受集體訓練,堅持按照自己的方式練習。為此,她受到領導和老師的批評,還得不到補助費。魯豫問她:“因為這樣一些原因,會不會有一些演出的機會就不給你了呢?”楊麗萍回答說:“因為你跳得好,他還是要用你。”這句話平靜質樸,卻讓我非常感動。
因為這句話說出了一個重要的真相。而這個真相,不知道為什麼,常常被許許多多“理想遠大”而“不得志”的人有意地掩蓋了過去。
這個真相是,絕大多數時候,我們沒有實現理想,或喪失了夢想,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我們還不夠好。
“只要你足夠好”,一切都不是問題。
但這句話並不是一種鼓舞,更不是一種安慰。因為,“只要你足夠好”,是一個最艱難的條件。要做到“足夠好”,你需要在自己身上發掘所有的可能性、創造力、智慧和洞察力,同時要將所有的愚昧、過失、失敗歸咎於自己。你將承擔起所有的責任,直視自身蘊含的猶疑、脆弱和無限希望。
面對理想的受挫,人們最容易變成兩類人,一類是抱怨者,一類是憤怒者。抱怨者和憤怒者會把對生活的失望投射到外部世界,通過抱怨和憤怒,他們赦免了自己的責任,也放棄了讓自己變得足夠好的可能性。
說到這兒,我想再講講楊麗萍的故事。11歲起,她跟隨西雙版納歌舞團背著鋪蓋行李走遍了雲南的各個少數民族,在楊瀾的訪談中,她這樣描述走村串寨的生活:走在路上,看見大象遠去,它的糞便還在冒著熱氣。走路的時候,忽然聽見頭頂咚咚響,原來是一條青色的毒蛇從樹上掉了下來,砸在斗笠上。許多隊友抱怨這樣顛沛的生活辛苦,受不了就離開了,但在楊麗萍眼裡,這些都是美,太美好太讓人享受了。
在她回憶這些經歷的時候,愉悅之情溢於言表。對別人來說,這十年的經歷是在受苦,對楊麗萍而言,她是在接受大自然與多元文化的滋養。20歲出頭時,楊麗萍進了中央民族歌舞團。在歌舞團的經歷,在別人看起來,何止是不順利,簡直是困難重重。領導和老師們批評她的特立獨行,為了堅持自己的想法,她放棄了生活補助,但她似乎毫不苦惱。
魯豫問起她這些困難是如何影響她的,她淡淡地說:“你只要想開了,你看清事情的真相就可以了,批評肯定是有,但因為你知道你這樣做的用途是什麼,你就會去承受這種委屈……她就是在這樣的心態之下,每天晚上在別人結束訓練之後獨自用功,創作了《雀之靈》。《雀之靈》後來獲了獎,因為“只要你足夠好,他還是要用你”。
你認為你現在面臨的困難比楊麗萍更多嗎?你說,她有機遇,我沒有,她那個時代機遇多,我這個時代機遇少。是嗎?我不相信。一個人一生當中總會有那么一兩次機遇,準備好的人,一次就夠了。所以說,外界的環境並不是問題的關鍵。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足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