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歲那年,她從台南來到台北。個子不高,眼睛不大,有些嬰兒肥,喜歡穿黑色彈力運動褲。她就讀的是一所女子中學,每逢放學,附近男中的學生便成群結隊地圍在女中門口,對每一個走過的女生評頭論足。
“哇,她長得好肥!”“你瞧她的眼睛,像打不開的窗戶。”她低著頭,手裡緊緊握著書包,只恨出校門的那條路太長。上學成了最沉重的壓力,幾乎每天一睜開眼睛,她就想著如何躲開那些可惡的男生。與比自己更胖的女生走在一起、推遲走出校門的時間、翻牆逃走等等方法,被她輪番使用。終於有一天,她在翻學校院牆的時候被幾個頑皮的男生髮現,他們追在她身後起鬨。她沒命似的往家跑,在颱風剛過的蔚藍天空下淚流滿面。
她問自己,在今後的漫長時光中,是否要一直過這樣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一周后,她與許多和她一樣經常被男生嘲諷的女孩相約早早奔出校門,站在了男中門口,學著男生的樣子,對走出校門的男生橫加評論。看著他們紅著臉低頭匆匆走過,她有一種輕鬆與釋然,仿佛放下了一直在心裡端著的、生怕灑出來的一盆水。
對於恃強凌弱的人來說,一旦對方開始反抗,他們便覺無趣。漸漸地,出現在女中門口的男生越來越少,直至完全消失。她的青春歲月重新陽光明媚起來。
如今的她掌管著一家規模不小的企業,體形依然富態,說不上美,卻相當挺拔。每當有員工抱怨壓力太大,想要休假,她都會溫和卻堅決地說,拖延或逃避只會使壓力更大,休完假事情還是你的,不如抓緊時間完成,輕輕鬆鬆去度假。
對於愚者來說,一個失誤或許只是另一個相似失誤的開端;對於智者來說,一個決定卻可能改變一生。於她而言,14歲的那個決定,儘管沒有解決所有問題,卻讓她學到了人生最寶貴的一課:直面困難,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它,其他所謂減緩壓力的方法,不過是將急症變成了慢性病。
“壓力是聰明人的遊戲,我比較笨,不僅不精通偷懶與走捷徑,不喜歡把原本應該用來解決問題的時間用在泡吧、k歌上,甚至連明天都想得很少。我只相信今天,做好今天的事情,不拖延、不疑惑、不揣度,明天自然不會太差。”她攪動杯中的咖啡,慢悠悠地說。是吧,爬山的人,一路風景一路歌,痛並快樂著,而壓力,其實只留給那些望山興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