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名湖邊的桃花兒開了,就在前幾天。
我曾經無數次夢想過,陌生花開的時候湖邊折枝的人群里回有自己的身影。那個時候,我的心思和大家一樣單純而迫切,我的目光卻是比你們更加迷茫和恍惚。那年高三。十年磨一劍,我得到的幾乎只是一塊廢鐵。
高一那年,我真的差點就把自己廢成了一塊銹鐵。上課的時候睡覺、聊天、看漫畫、吃零食,跟著後面那些男生大呼小叫,把年輕的女老師氣得眼圈含淚,然後自鳴得意。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像色彩斑斕的黑洞,看上去奇光異彩,鬼魅般的吸引力卻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把你拉向無底深淵。於是下滑,於是墮落,而更加難過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在下滑在墮落卻無力去改變。習慣的力量的確大到了讓我無可奈何,於是放棄了最後的掙扎與努力。現在想想,那只是懦弱,那只是懶惰,那只是自己給自己自甘墮落所找的一個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一切是自欺欺人。
可是當時沒有任何人來指著我的鼻尖罵我,說“你是不是就想這樣破罐子破摔,就想這樣玩兒完你的一輩子。”也許他們已經放棄了我,有時候我想。然後是及其嘲諷般地不屑,不屑以及自以為是是灑脫——誰稀罕誰。其實,那個時候真的是應該有一個人,就像很多人曾經經歷過的那樣,指著我的鼻尖,戳著我的脊樑說,“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清楚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明白不明白自己的明天會是什麼?”
可是,再無所謂的人也會有自己的底線的,正如再深的澗谷也會有它的低谷。一切就像滑滑梯,一路上放肆張揚地笑了下來,最後終於重重地摔在了下面,頭破血流。也許,人只有在痛的時候,才會認認真真反省自己走錯了哪一步吧,總要摔些跟頭,才能學會繞著道走。而這條再簡單不過的道理,我卻付出了整整一年的青春時光才真正明白。一年,365天,可以讓居里夫人發現鐳,一年可以讓愛因斯坦證出e=mc的平方,一年可以讓一個嬰兒學會跌跌撞撞地走向母親的懷抱,一年可以讓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開始有終了。可是這一年,我只得到了那一句話。所幸,並不虧,也並不晚。
高二分科,我選了文。你無法想像我所在的中學有著怎樣爛的文科班——本科上線三人。本科上線三人是個什麼概念?當我現在大學同學頗為自得地告訴我他們中學的班級北大清化一走幾十個的時候,我輕輕的笑了笑。我所在的文科班,是一個本科上線三人的文科班,更具有諷刺性的是,那三個人全部是復讀生。我就是在大家或無奈或諷刺或無謂的目光里,毅然決然地在文科報名表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那真是我一生中寫得最好看的一次。
我只是突然間覺醒了,覺得自己的一輩子不能就那樣過。事後很多人問我怎么回事,也許他們是想在我這裡聽到一個傳奇般的浪子回頭的故事,而我當時所能想到的解釋只有這一句,我只是覺得,我的一輩子不應該就那樣吊兒郎當地過去。
可是我還是低估了過去的那一年給我帶來的影響。第一次月考,我考了年級第12名。也許這是一個聽上去差強人意的成績,可是,僅有良知和理智還是足以提醒我,那是一個本科上線三人的文科班。如果你不能把所有的人遠遠甩在後邊,12名和120名有什麼區別?至今我還記得那次考了第一的那個女生。是一個不見經傳的女孩子,瘦瘦小小,帶副厚厚的黑邊眼鏡,趴伏在書桌上的身影常常有些佝僂。而這個印象的得來,是因為所有的人永遠只能看到她趴在桌上的身影。她一直是班裡第一個來最後一個走的人。我一直對那種學生持有一種莫名的排斥與牴觸情緒,總想你們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死讀書嗎,我要是像你這樣刻苦學習早是市里第一了。事實上直到那次考試成績出來的時候我仍然對她不屑一顧。然後,我迎來了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班會。我不知道要用怎樣的份量去感謝那個班主任,因為如果不是她的那席話,現如今的我在哪裡都不一定。班會上,她說:“這次成績非常能說明問題。應該考好的人都考好了。”然後她掃了我一眼,我明白她的潛台詞也就是說在她看來我屬於是沒有理由考好的那一堆人里的。奇怪,我居然沒有臉紅。不知道是太久的墮落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磨光了原本敏感的自尊,還是下意識里仍然對她的話不置可否,我當時面無表情地迎上了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只是平靜的掃過我那裡,然後繼續:“我知道有些人自以為很聰很有才氣,看不起那些認真學習刻苦努力的同學,總覺得人家是笨鳥先飛,是先天不足。可是我想說,你只是懦弱!你是不敢嘗試,你只是不敢像她們一樣地去努力去刻苦,因為你怕自己刻苦了也比不上他們,刻苦了也考不了第一,結果反遭人恥笑,你寧可不去嘗試,只是因為有失敗的風險,而你甚至連這一點風險都承擔不起,因為,在你心底,你對自己根本就沒有把握……”後面她又說了什麼我已經想不起來了,我誠認當時我是完完全全地蒙在那兒了,因為她說的那幾句話。“你只是懦弱……”。當時的感覺是雷轟一樣把整個人震住了,反反覆覆迴蕩在腦子裡就只有那么一句話:“你只是懦弱。” 她是正確的。
那種突然覺醒的震撼是語言無法描述的,也是我不想用文字去表達的。你只能通過結果來想像,也只需要通過結果來想像。那晚我在日記里寫,“試試吧!我不去強求什麼,我只想試試,試一試自己那樣刻苦那樣努力地去學上一個月會不會見效。”當時我根本不敢對自己承諾什麼結果,也的確承諾不起。我只是抱著一個念頭,試一試。然後迎來了一生中最戲劇性的一個月。之所以說它戲劇性,是因為就像難以想像唐僧不再羅嗦孫悟空不再好鬥八戒也不再貪吃一樣,我簡直不敢相信那個從早晨六點早自習上課到晚上十點晚自習下課一動也不動坐在位置上安安穩穩踏踏實實的人可以是我自己。其實並沒有那么簡單的,真的沒有說起來那么簡單的。我去一點一點地做的時候就已經發現了:要想在幾天裡改變365天來形成的習慣,太難;而要想在一個月里創造出令人膛目結舌的奇蹟來,也太難。習慣成自然啊,就像那句話說的,“心似平原放馬,易放難收”,野慣了的心,要想一下子收回來,談何容易?常常坐著坐著就忍不住了,心開始浮躁,眼神也開始飄離,好幾次差一點就要放棄。只是,在那個最危險的邊緣晃蕩的時候我總是壓一壓,告訴自己,忍不住的時候,再忍一下。其實說白了也就那么一句話:忍不住的時候,再忍一下。我承認自己是一個骨子裡相當傲氣的人,我就是不相信我刻苦起來會不如哪個人,我就是不信我真的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會做不到,我就是不信這世上真的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i believe that nothing is impossi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