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時候,去看了父親住過的老房子。老房子的閣樓上有父親的一些遺物。
上海的老房子比較窄小,尤其是那種帶老虎窗的閣樓上。初春的陽光照進閣樓里,閣樓上的灰塵在光線里翩翩起舞,我打開那隻已經陳舊不堪的牛皮箱子,箱子裡翻黃的書、相冊、筆記本以及父親的一些用過的物品,其中包括一隻老款的手錶。
之前,我不知道這隻手錶的品牌、價值和來歷,後來我才知道這是一隻美國生產的某個品牌的機械男款手錶。父親一生沒去過美國,好象他也沒有美國朋友,家裡有的美國親戚也都不可能在很早的時候送過父親這樣的手錶。父親去世之前從沒跟我們說起過這塊表的來歷,他去世以後這表的來歷更是成了一個迷。再後來,我在父親的日記里讀到了或許與這塊表有關的一點信息。
表,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上過發條的表還一樣走時準確,在擰動表弦的時候,我的手有些顫抖,猶如父親已經走遠的時光被我揪了回來,那清脆清脆的“滴答”聲,在沉寂靜謐的閣樓上,好似父親離去久遠的腳步沿著樓梯拾級而來。
關於這款表,我曾經請教過一位有名的鐘表匠,師傅告訴我說這表14k實金的表殼,著名的982手動機芯,螺絲擺輪,黃金寶石套筒,黃金數字刻度和指針,擺夾板的線條也非常優雅,上鏈手感特別柔軟、聲音清晰、古意盎然。他說,這款表曾經被美國人說成是美國的百達翡麗。不過,事實上這款表的價值還遠遠不及那些流行的經典名表。可是,對我來說,這可是父親的遺物,是無價之寶。我可以在這裡觸摸到父親生活過的那段時光。我不想讓讀者懷疑我在為某個品牌的手錶做文字廣告,我只是想告訴讀者,時光是可以儲存的,就像我經常打開父親的這款手錶一樣。一款好的品質、好的品牌的手錶,如果經過你生活的磨練,尤其是經歷著淒風苦雨的故事,那表的價值又怎么能用金錢來衡量呢?
父親曾經是一名軍人,當母親也不知道這表的來歷的時候,我只有去問尋父親曾經的滄桑歲月了。好在他的日記里,有著那些不平靜的生活記錄。有我為他藏在心中,有我為他傳承我的子孫,這久遠的時光總是不會被湮滅的。我們總是會懷念過去,那是因為在我們過去的時光里,包容了我們許許多多彌足珍貴的東西,這些東西一旦失去,我們就再也無從尋覓。不過,有類似手錶這樣的神聖之物,我們就不再擔心我們會失去那些久遠的時光。
我在父親住過的房子裡,在時光久遠的閣樓上,播放著父親喜歡的膠木唱片,唱片裡也是父親珍藏的古典大提琴樂曲:福雷的《在夢後》、法雅的《火祭舞》、克萊斯勒的《愛的悲傷》等等。大提琴的聲音像一條緩慢流淌的河流,岸的一邊是父親曾經走過的平凡而浪漫的歲月;另一邊是我不斷揀拾著關於父親的回憶和懷念;而河流的中間正是如那塊金表一樣的時光證物,是讓我們能夠時刻去感受那些久遠時光的橋樑和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