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獻給天下所有父親
文/李賀
2020年6月,我大學畢業,順利進入一家央企,筆試、面試、體檢、期間的等待以及名目百出的學習讓我下半年也沒有到職。也正是這半年,讓我接觸並了解了父親幹了二十多年的這個行業——收棒子。
10月底,是收棒子相對比較好乾的一段時間,因為這時棒子存量還大,而且天氣好,棒子乾,水份少,飼料場和糧站都比較願意要。那天父親收那家的棒子在二樓頂曬好了,用提升機往下送,父親在車上接,裝車,一開始用兩袋棒子壓著提升機,最後一袋時由於操作提升機的人員的大意沒有踩好提升機,提升機從二樓頂墜落,樓上的人大叫,父母眼急手快從已經裝了六千斤的車上跳了下來,提升機應聲砸在了車上。那天父親打電話讓我和他去卸車,我看到他一瘸一拐的問他怎么回事,父親不說話,和我一個頂一個的卸完車,回家的路上父親說:今天差點兒把命丟了,我的淚就控制不住了。
大災已逃,小禍難躲,父親將近一百九的體重、五十多歲的年齡加上毫無準備的一跳還是讓雙腿發麻,腳跟兒疼痛。我開始每天給父母噴藥、按摩,希望藥水可以更好的吸收。也趁此機會勸父親別幹這個了,辛苦、危險,而且我感覺以後憑兒子我也可以養活他們了。可父親說,幹了一輩子這個了,習慣了自由了,每天出去,以後少拉點兒,不閒著。我知道我拗不過父親,他也閒不住。
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可父親只歇了11天,非說自己沒事了,少乾點,嚷嚷著要出去。我知道他右腳後跟兒還疼,我天天給他按摩,我知道。可我還是拗不過父親,我讓母親給我找出舊衣服,我決定跟父親出去。自此,我開始真正接觸父親的工作。
我發現,我已經太久沒有幹活了,因為很難找出一身適合幹活的衣服。
第一天,我跟父親去拉一家和父親說好了的戶,主人家似乎和父親很熟悉。父親拿鐵鍬裝,我張著口袋,裝滿了,我拎到一邊,裝下一袋,等都裝完了,過秤,一百斤一袋,綁口,過完秤了,讓戶里願意拿誰的秤拿誰的秤,願意稱哪袋稱哪袋,不稱了,我們裝車,算帳,走人。裝完後,父親讓戶里去搬秤隨便稱吧,主人家說:咱打多少年交道了,不信任你就不糶給你了,裝車吧。
說實話,這活很累,裝袋時也很髒很嗆,來回拎袋子手指脹得都蜷不住。身體累,心也累,礙於面子,我怕同學看到我,怕同學問我怎么幹這個了。那時我認為收棒子是很“丟臉”的活。
當然,相對於累,更多的是收穫,我儘量多幹活,乾重活,讓父親不累著,卸完車往回走,我問父親為什麼那人不稱,父親說:那人糶給我多少年了,跟誰也是,價錢說好了,秤不能虧人家,缺斤短兩可能今天你多賺了幾十塊,明年人家就不糶給你了,今天一個戶明天一個戶,你還能幹長久了?
父親說的是收棒子的事,可在以後的工作、生活、愛情甚至整個人生中何嘗不是這個道理?
就這樣,我開始天天和父親出去,發現很多村里很多人和父親很熟悉,有的知道父親叫什麼,有的知道父親多大了,有的甚至知道我哪兒上的大學,這父親得拉過多少次他們的東西啊。
由於父親不在秤上做學問,所以價錢比別人低一分錢才能幹,這也直接導致不熟悉的人覺得你價錢低不糶給你,不過也有清楚的。那天在dmz,有一戶要糶給我們,街上的人說人家哪兒哪兒的都一塊零二了你還一塊,不要糶給他。我當時都急了,父親也不爭辯,只管搬秤,拿袋,上房。這戶人家倒是說話了:這人標包,秤肯定沒問題,賣給那種往車上倒的一斤多二分錢,一袋捉唬兒你兩斤就合不住一塊了,更何況不只捉唬兒你兩斤。
父親笑了,對我說有清楚人。
回來的路上我問父親為什麼不爭辯,父親說:打算糶給你的誰說什麼也是糶給你,不用想著讓所有人都認為你對,有人讓你拉就行,一個鄉都讓你拉,那樣你就拉不過來了,就該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