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間，怔怔地杵立在鏡前，默默端詳起自己來：雙鬢染霜，滿臉都是雕刻的痕跡，微腫的臉盤布滿了鬍鬚，垂下的眼袋點綴著兩隻小眼睛，模糊呆滯，微矮的個頭、稍短的脖頸佩戴一頂大頁帽，一副農村小老頭的造型。面對真實的自己，笑不出、哭不出，或許就是一轉身的功夫，歲月支付了我的一切，我不知不覺。
誰沒有過豆蔻年華？青春歲月，我裝飾過誰的夢？流年往事，誰又影響了我的整個生命？無語，沉默地讓人心碎。歲月無情，誰都無法躲避鋒利的雕刻，直到你遍體鱗傷、面目全非、回歸自然為此。脆弱的思維無法深入，看到自己寒心的一幕，身上冷颼颼的，無奈、無助，挽留青春的夢顯然荒誕、滑稽。不敢問，不去想，理智、信念、幻想幾乎一切蓬勃旺盛的思維都將遭到殘酷的挑戰。
歲月把我們悄悄帶來，又無情地帶走，整個活動過程都在它的支配中進行，在它面前我們失去了所有的判斷能力。是啊，多少人想留住青春，保持活力與智慧；多少人費盡心機與時間抗衡較量，最終只能安慰自己：在歲月面前我是奴隸，是塵埃，它是無情的偉大的公平的，它平等地善待每個生命，讓你擁有與失去都在一瞬間，它才是永恆的。
我們在歲月的列車上，沒有始點與終點，只有停靠的站牌召喚著你。你並不知道自己落腳處與歸宿點，到處都是故鄉，到處都是陌生的場所。似曾相識，走一路看一路想一路，都是懷疑與誘惑，歡笑過、激動過、苦悶過、反思過、掙脫過，站在自己的角度辯解，我們只能順應與適應。因為人類本身有不可彌補的局限性，在時間面前的短促經過，或許還沒來得及接受曾經有過的經驗教訓，一切就都變成了歷史。我們這代人敏感地意識到眼前才是重要的、現實的、需要把握的。曾經的仿佛都是雲煙霧塵，我們沒有能力分辨是非，況且也沒有必要挖掘過往，因為歷史不會重複，人的思維不會複製，一切都在隨機變更。在這趟列車上，時間賦予了我們一切也無情地剝奪了我們的一切。我們的青春被歲月一點點支付，除了身邊一大群子嗣後裔什麼也沒有了，值不值？我問，我想，仿佛自己與其他動物沒有太大的區別，都是順應了自然邏輯與歲月安排。
昨晚我又做夢了，夢見自己與同學們一起玩，學習、考試、交流，心與學生時代一樣年輕，什麼都沒有改變，那樣興奮和快樂。可是醒來一切都變了，這種落差無論是現實還是夢裡都能感覺到，但自己始終不知為什麼夢裡不會老？難道人都生活在夢裡？不想回到現實的原因就是怕面對真實？我感覺生活欺騙了時間也辜負了自己，因為時間不容掩蓋，任何修飾都是欺騙，顛倒黑白。我青春美麗的夢幻已經破滅，被歲月支配的青春一去不回。可隱隱感覺，自己的心還很健康，幾乎與青少年時期沒有什麼區別，這又是為什麼？我努力思考，希望自己能找到一絲答案。
歲月賜給我一切，讓我親歷、體驗、欣賞、品讀、積累，我的心由此感到滿足慰藉，我感謝滄桑歲月留下的斑斑點點，讓我們領略曾經，設計今天，理想未來。我慢慢領悟，歲月可以把我們變老變醜，甚至可以無情地剝奪我們的生命，可是我們的存在是情與愛滋養著我們的不老情懷，由此可見，我們的心不會老，老去的只有載體，精神與愛永存。
時間又像是一位導師，它的教育方式是讓你自己悟道，如何刻意都將是偏激的。在自由的時空里，憑你的感覺可以學到很多，積累很多，同時能發現很多。或許這就是時間賦予你的特權。人們都感覺時間是寶貴的，是用金錢無法買到的真正財富，可是人們最容易看輕時間，因而時間也就不會擁戴你。
歲月支付了誰的青春？或許自然中的現象已經說明，我們都是自然之子，生命不屬於自己，我們所有的活動形式都是時代的一個濃縮。我們的青春已經奉獻給了這個社會，無怨無悔，雖不偉大，但很踏實。因為人類是精神的倡導者與偉大的實踐者，身邊的財富都是為愛情鋪設，為快樂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