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谷煜
她一心想飛出這片田地,要一場淋漓酣暢的生活,讓自己如一樹春花,燦然地開放。
她具備這樣的品質,聰明、堅強、好學、隱忍。可是,一輩子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父母,固執著自己的理想:女孩子家家的,能把國小讀下來,就足可以了。接下來的日子,她就在父母的催促下,和父母一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懇請父母,讓我去讀國中吧,哪怕放學後,從學校直接趕往地頭,也心甘情願。父母沒有答應,他們認為那樣,會耽誤很多活計的。她咬咬牙,沒說什麼,低頭做著活。自己這隻斷了翅膀的蝴蝶,還能飛嗎?她心裡顫顫地。
從地里回來,幫父母做好飯,吃完收拾利索了,她悄悄來到村東頭順子哥家。順子哥是村裡有名的好學生,在鎮上讀中學。她喜歡他屋子裡的書,而順子哥,也喜歡這個安靜的小姑娘,把自己的書,一股腦地借給她。她欣喜著,認真地看書,然後,又很認真地把書整齊地還給他。還書的時候,她會把自己記到小本本上的問題,一點點地問順子哥。順子哥打趣她,你看這些有什麼用?她就紅了臉,懇求他講一講。順子便笑了,說開玩笑呢,然後就講給她聽。她聽得很認真,她能感覺到,此刻自己的心在舞蹈,能感覺到自己一點點地長了翅膀。
偶爾,父母會嘮叨上幾句,她也從不多語。因為她實在是沒有耽誤父母的什麼活計,時間久了,父母也就任她去了。
漸漸地,她的臉上多了幾分笑容,陽光明媚的。偶爾,還會和父母說,今天多除了兩壟草呢!你們該獎勵我喔!父母憨憨地笑著,感覺自己的女兒真是個種地好手呢!
可是,父母沒有看到,在她開心的背後,是手裡漸漸磨起的繭,還有,一個個清晨早起讀書、一個個深夜寫字的身影。只有她自己知道,翅膀斷過了一次,要想飛,就要多一份磨礪,多一份付出。想像著未來的美麗,這一切苦楚竟讓她習以為樂,不能罷手。
六月,麥子金子一般的黃,正是忙著收割的時節。她卻說,她要去考試。父母一驚,你三年未上學,考的哪門子試?
她說,讓我和順子哥哥一起去試一試吧,我只試一試,好嗎?
父母執拗不過她,只好答應了她。
她生了翅膀的心,在這一刻,終於飛翔了起來。她求鎮上的老師給她報了名,以社會青年的名義參加中考。
結果,自然是在情理之中的。她落榜了,與高中無緣。但她依然很開心,因為為了這一天,她悄悄地奮鬥了三年。三年里,她品嘗了讀書的快樂,知道了奮鬥的滋味,也更明白,自己斷了的翅膀里已經長了力氣。
雖然她落榜了,但三年從未進過校門的她參加中考的訊息,卻很快傳遍了大街小巷。很多人被她的精神所感動。鎮裡的一家私營企業老闆聽說了這件事,來到了她生活的小村,找到了她。
面對老闆的詢問,她怯怯地低下頭,如塵埃里的一朵花,卻又在無形中生出很多的光華。老闆說,他願意出資讓她學習,但有一個條件,學成回來要到他的公司上班。
她雙眼亮了起來,使勁地點頭。但又顧慮了,擔心她的父母呢!老闆說,父母的工作他來做。她笑了,她終於以自己的付出,贏得了機會,贏得了重飛的翅膀!
後來,她被送到技術學校學習,學成回來,儼然脫胎換骨,很是幹練。在鎮上的私營企業里做得是如魚得水,快樂地生活著。
她,是我的堂姐。想起從前那些時間的掙扎,恍若隔世。她笑著說,即便一隻斷了翅膀的蝴蝶,只要不放棄,執著地去奮鬥,也依然可以飛過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