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人真正的可怕之處,是思維方式上的高級。我剛到北京的時候,是個十足的窮逼,當然我還有一個跟我一樣窮逼的男朋友。當時一個在國外工作的姐姐回國,要從北京轉機回家,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想在北京玩幾天再走。我嚇壞了,我哪有錢招待這種有錢人,她在紐約有好幾套房產,家裡爸爸媽媽都是祖傳的儒商,人家什麼沒見過、什麼沒吃過啊。怎麼辦,怎麼辦……我著急忙慌地去家附近搜索了性價比高的連鎖酒店,還問了單位裡幾個北京土著哪裡有口味比較好的館子,甚至跑到西單去逛了一圈想給她買個禮物做見面禮,最後發現像樣的買不起,不像樣的太丟臉,就只能悻悻作罷。還好她隨身行李只有一個20寸的登機箱和一個CÉLINE小包包,於是我決意先去吃飯。後海的某個餐館裡,窗外波光粼粼,天空中裝滿斑駁的樹影與熙熙攘攘的熱鬧。三個人,我點了四個菜,從頭到尾我都沒怎麼動筷子,只是時不時地夾起眼前的涼米線,男朋友看上去也好像沒什麼食欲,興沖沖地不斷描述著北京的好。吃完飯後,我想送她去我定好的快捷酒店,她驚訝地說,不用啊,酒店我已經定好了,就附近的五洲皇冠假日酒店。我滿臉通紅,小聲說,總要盡一下地主之誼啊,來我這總不能讓你花錢的。姐姐哈哈大笑,說,你這是什麼邏輯,我來你這玩,佔用了你的時間和精力,還得讓你搭上錢,那我也太不要臉了吧。然後從箱子裡掏出來一個相機塞到我手上,說,送你的小禮物,一定要收下啊,不然我會玩得放不開。晚上回家的路上,霓虹初上,在等地鐵,男朋友問我,軌,你是不是沒吃飽啊?我點點頭,說,是,怕一使勁吃完了,還要加菜。他歎了口氣,說,我也是。所以,我們談錢的時候到底在談什麼?我們談的是尊嚴。我們沒有經濟力量作為後盾,任何一個選擇都會變得格外小心翼翼。當你有了一定的物質基礎,你就更容易破除金錢崇拜,轉而更多地去考慮人性,考慮他人。前段時間我在一個讀書群裡做了次語音直播,有人提問,說,小軌,你未來的寫作方向和規劃是什麼?我說,希望有一天能寫點你們愛看不看,但只要老子喜歡的東西吧。其實很多寫作者,都跟我一樣,要經歷一段寫作不自由的階段,去應對四面八方的命題約稿,去給名人團隊當一個永遠沒有署名權的槍手,去給甲方寫一些時軟時硬的品牌文,去因為某個導演的一個激靈而寫上幾十萬字到最後拍不了的本子。有的為了老婆,有的為了家裡的病人,有的為了還按揭,也有的只是想明天早上起床後能給清水面裡加個蛋。即便如此,總有清高婊會跳出來,說,你變了,你寫廣告文不違背你的初衷嗎?你一個寫小說調頭去寫雞湯不覺得丟人嗎?你這樣下去你就廢了你知道嘛?以前我會說,哎呀,人在江湖啊。現在我會說,去你媽的,要不你給我錢養我爸媽,你給我錢還房貸啊,我可以天天給你寫激流三部曲呐。作家這個行當,也是一個職業,越有錢的作家筆觸越自由,越沒錢的作家越是混不下去轉行。人家做微商,發朋友圈只是一種營生,你不需要你屏蔽就是,用得著你說三道四啊?人家憑手藝開美術班,靠一技之長養活自己理所應當,用得著你站著說話不腰疼地諷刺人家墮落了啊?你以為天天以夢為馬就能遊到彼岸?淹不死你。變得有錢,真正的價值在於獲得選擇的自由。你越窮困,你就活得越受限。有人問我,小軌小軌,你之前寫長篇小說的時候,情色描寫很有造詣,現在怎麼墮落到天天正能量了呢。恩,我這麼回答你吧。當我有的選的時候,我可以選擇種地。當我沒的選的時候,我就只能種地。一個哥們前段時間給我說了一件這樣的事兒,他家最近在裝修,因為手頭太緊,所以他自己學的CAD製圖,自己畫的草稿,自己貨比一萬家去建材市場買瓷磚、買牆面漆、買老木板、買一切。每一樣東西都要經過上萬次比價、研究、糾結,裝修這事兒把他搞得目光呆滯,唉聲歎氣。他一個搞風投的朋友來度假,順道參觀了一下他家,對他室內的幾處設計讚不絕口,一個電話把私助招來,說把海南那套剛看過的房子幫我買了吧,跟我哥們這戶型蠻像,就參照這個體系裝修。哎!氣人不?真是世上無難事,只怕有錢人。所以,你說錢買不來時間對嗎?沒錯,但它能買來別人的時間。有錢人有些明明可以自己解決的事兒,就是偏偏更願意花錢去請人解決,是他們太貪圖享樂嘛?不完全是,主要是因為在他們看來,他們的時間比你的時間更值錢。很殘酷嗎?對有錢人來說,決斷只需要看投入產出比,因為每一次付出都會通過有錢人的思維變成各種各樣的機會與回報。這在你窮的時候,往往很難理解。就像連嶽說的,你越是沒有錢,錢就是大爺。我最喜愛的段子手祖師爺奧斯卡·王爾德,曾說過一句話:我年輕的時候,以為金錢是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等我老了才知道,真是這樣。你還沒品嘗過錢帶給你的好處,就先別著急唾棄他,唯有你享受了它,糟蹋了它,看透了它,你才有資格唾棄它。你會說,哼,你把錢說得那麼好,它能跟夢想比嗎?傻孩子。錢會在你的夢想之路上幫你排障啊,他不是王八蛋,也不是什麼多美的東西。錢就是一杆槍。在你需要保護家人、保護愛情、保護尊嚴的時候,子彈上膛。